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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时间:2024-09-21 11:49:31来源:新华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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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振忠(zhong)|“榕腔”文献的(de)前世今生,福州,长乐,榕城

(一(yi))福州乡谈“榕腔”

《山海(hai)经》曰:“闽在海(hai)中。”这话说对了一(yi)半,福建虽然不是中原人印(yin)象中孤悬(xuan)海(hai)外(wai)的(de)一(yi)丸孤岛,但(dan)其(qi)东面靠海(hai),中古以前北方人前来(lai)福建皆自海(hai)路,而沿(yan)岸一(yi)带的(de)不少人,自古迄今也都经由海(hai)路漂泊世界……

上个世纪六十年代,著名作家冰(bing)心曾披露一(yi)首福州方言歌谣(yao):

加里福尼省,就是旧金山。

开矿造(zao)铁路,毛人毛相干。

全借(jie)我弟兄,死命替伊拼。

伊望(wang)恩共背义,

前约都翻声。

……

岸边(bian)有木屋,就是唐人监(jian)。

华(hua)人一(yi)到此,就得关进(jin)监(jian)。

凌辱千百般,在你死共生。

就伤心剥啼哭,也毛乞你做声。

……

北美铁路

冰(bing)心来(lai)自闽东海(hai)滨的(de)长乐。长乐原系福州市(shi)之郊县,现(xian)在为长乐市(shi)。这首1905年前后的(de)歌谣(yao)中的(de)“毛”是没有的(de)意思,“共”即和,“伊望(wang)恩共背义”,意思是“他(ta)忘恩负义”。这里的(de)“伊”(他(ta)),是指美国政府(fu)。而指责后者忘恩负义的(de)理由是“前约都翻声”(以前所订契约全都反悔(hui)),“翻声”是反悔(hui)、违背之义,直到现(xian)在仍然是福州话中的(de)通俗常言。“在”是管、哪管,“剥”是要的(de)意思,整(zheng)句话的(de)大意是——华(hua)人在美国受尽凌辱,当地政府(fu)不管你的(de)死活,当事人伤心时想要啼哭,对方也不允(yun)许他(ta)们出声。

这首方言歌谣(yao),状摹的(de)是此前一(yi)个多世纪在美国卖苦力的(de)福州人之惨状(直到现(xian)在,虽然斗换星移,时移势(shi)异(yi),但(dan)在美国的(de)唐人街上长乐人仍然颇具势(shi)力)。

长乐因毗邻省城福州,在传统时代二(er)者关系极为密切,不仅城中的(de)许多人祖籍都出自长乐(如明代著名旅(lu)行家谢(xie)肇淛虽寓居榕城乌石(shi)山下(xia),但(dan)其(qi)祖上却来(lai)自长乐),而且(qie),长乐话与福州话除少数发言稍有轻重之外(wai),其(qi)他(ta)的(de)基本上是大同小异(yi)。

福州话始于何时,不得而知。但(dan)《新唐书·宦者列(lie)传》记载:“诸道岁进(jin)阉儿(er),号(hao)‘私白’,闽岭最多,后皆任事,当时谓闽为中官区薮(cou)。”尽管究(jiu)竟是闽中还是京畿为“中官区薮(cou)”,学术界仍有不同见解,但(dan)诸道进(jin)献的(de)“私白”以“闽岭最多”,则是断无(wu)疑义的(de)。中唐顾况曾有《囝一(yi)章》诗:

囝生闽方,闽吏(li)得之,乃绝(jue)其(qi)阳。为臧为获,致金满屋;为髡为钳,如视草(cao)木。天(tian)道无(wu)知,我罹其(qi)毒。神道无(wu)知,彼受其(qi)福。郎罢别囝:吾悔(hui)生汝!及汝既生,人劝(quan)不举(ju)。不从人言,果获是苦。囝别郎罢,心摧血下(xia):隔天(tian)绝(jue)地,及至黄泉,不得在郎罢前。

闽俗呼子为“囝”,父为“郎罢”,迄至今日仍然如此。《囝一(yi)章》写的(de)就是闽吏(li)为朝廷(ting)买卖人口、置(zhi)办阉宦之事。由“郎罢”一(yi)词可见,福州话中的(de)一(yi)些方言词汇可谓源(yuan)远流长。

在历史上,福州话时常引发世人的(de)关注。以清代为例,雍正六年(1728年)曾有一(yi)份上谕(tou)称:皇帝引见大小臣工(gong),凡(fan)陈奏(zou)履历之时,只有闽、广(guang)二(er)省之人说的(de)还是乡音(yin),让人不可通晓。雍正认为,这些人皆是现(xian)登仕籍之人,在瞻天(tian)仰(yang)圣之前,都已经过礼仪培训,但(dan)其(qi)人在与皇帝的(de)敷奏(zou)应(ying)对中,仍然多有不可通晓之语。对此,雍正皇帝颇为不满,在他(ta)看来(lai),这批人是要前往(wang)各省做官,但(dan)口音(yin)却如此之重,又怎能宣(xuan)读训谕(tou)、审断词讼,将一(yi)切清清楚楚地让百姓(xing)知晓?官民上下(xia)的(de)语言既然不通,必然就需要通过那些胥吏(li)代为沟通,这无(wu)疑会滋生出诸多弊端,从而极大地耽误(wu)政事。另外(wai),该两省之人方言既不可通晓,不但(dan)官员(yuan)不能深悉下(xia)民之情(qing),而且(qie)老(lao)百姓(xing)也不能明白官员(yuan)的(de)话,于是上下(xia)之情(qing)扞格(ge)不通,极为不便。有鉴于此,他(ta)下(xia)令在闽、广(guang)各地开设(she)“正音(yin)书院”,用以训习官音(yin)。

尽管当局推行官话一(yi)度轰轰烈烈,但(dan)效果似乎并不理想。因为当时督抚虽然遵奉上谕(tou),要求下(xia)属兴建正音(yin)书院,但(dan)地方有司却并不认为这是个很重要的(de)问题,他(ta)们通常只是虚应(ying)故事。时间长了,不少正音(yin)书院也就任其(qi)隳(hui)废,仅存的(de)正音(yin)书院也纷纷改课诗文,名存实亡。正音(yin)书院之命运(yun),其(qi)实反映了以官方强制手段推广(guang)官话必然遭致的(de)挫折。

除了雍正以后福建各地曾设(she)正音(yin)书院之外(wai),民国初(chu)年福州官方亦曾禁演(yan)“榕腔”戏曲数十种,但(dan)实际(ji)效果甚微,街衢巷陌间的(de)福州方言生命力极强,“榕腔”文献源(yuan)源(yuan)不断地产生。以往(wang)一(yi)般认为,“榕腔”一(yi)词最早见于光绪时人卓倓的(de)《惜青斋笔(bi)记》:“闽人演(yan)唱曲本,土音(yin)曰榕腔。”其(qi)实,从美国哈佛燕京图(tu)书馆(guan)收藏的(de)“榕腔”文献来(lai)看,同治元年(1862年)当地就刊有福州救(jiu)主堂藏板的(de)《(榕腔)耶稣上山传道》,可见,“榕腔”一(yi)词至迟在同治元年就已出现(xian)。

清同治元年的(de)《耶稣上山传道:榕腔》

(二(er))“榕城”与“榕腔”文献

福州别号(hao)“榕城”,对此,通常的(de)工(gong)具书如《辞源(yuan)》等都解释(shi)说:榕城亦名榕海(hai),“宋治平(ping)中于城中遍植榕树,因名”。此一(yi)说法之根(gen)据出自南宋梁克家《淳熙三山志》的(de)记载:“州产榕木,河堤官廨(xie)多植之。治平(ping)四年,张郎中伯玉令通衢编户浚沟六尺,外(wai)植榕为樾,岁暮不凋。熙宁以来(lai),绿阴满城,行者暑不张盖。”其(qi)实,从文字上看,这段记载只是说当时张伯玉曾在今福州城广(guang)植榕树,但(dan)却并不能得出福州别号(hao)“榕城”始于北宋治平(ping)年间的(de)结论(lun)。而“榕城”之名最早的(de)记载,应(ying)见于北宋乐史所著的(de)《太平(ping)寰宇记》,该书在记载福州“土产”榕树条中就指出:“其(qi)大十围,凌冬不凋,郡城中独盛,故号(hao)‘榕城’。”由此可见,福州称为“榕城”当不晚(wan)于北宋初(chu)年。由于《太平(ping)寰宇记》的(de)史料来(lai)源(yuan)主要取材于晚(wan)唐五代的(de)地理著作,所以“榕城”之名可能在北宋之前就已经出现(xian)。证以《全唐诗》翁承赞诗题叙“甲子岁衔命到家至榕城册(ce)封次日闽王降(jiang)旌旗于新丰市(shi)堤饯别”,则福州别号(hao)“榕城”当始于晚(wan)唐。

清末(mo)民初(chu)的(de)福州城

由于福州别号(hao)“榕城”,福州方言也被称为“榕腔”,而以福州方言撰写的(de)文献亦可统称为“榕腔文献”。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叶出版的(de)清代里人何求所著的(de)乡土小说《闽都别记》书末(mo),附有《榕腔白话文》,其(qi)中有《北上》:

一(yi)冬倚中举(ju)里京,

论(lun)教起(qi)身,奴心仅苦,

饮食诸凡(fan)卖惯。

船车一(yi)路惊领,屈福州叫称反天(tian)。

山东道风霜将当的(de)起(qi)?

身体着自家保削。

多寄几封批信,免的(de)奴日盲挂(gua)心。

侬家求功名大代,吃亏跋(ba)挟,所为何来(lai)?

相公堂切莫去湾(wan),窑姐厝伓佟乱(luan)壮。

在南台已经就桶,苏(su)州街闹热,安保伓行!

林林照顾老(lao)爷,明年务中转梨,叫太奶赏封加厚。

这是以闺中少妇的(de)口吻,诉说自己对丈夫进(jin)京赶考的(de)思念与忧虑。由于近(jin)数十年来(lai)方言的(de)变迁,上揭文字中的(de)一(yi)些通俗常言如今已变得颇为陌生。不过,它的(de)主要内容是说:丈夫一(yi)直想中举(ju)后进(jin)京。说起(qi)出门(men),我心里感觉很苦。丈夫出门(men)饮食如此不习惯,一(yi)路上车船劳顿,让在福州的(de)我(想想也)叫苦连天(tian)。(特别是)山东道上风霜如何抵挡得住?(良人啊)身体要自家保重!应(ying)多寄几封信回来(lai),免得我日夜牵挂(gua)。你求功名大事,受苦受累,所为何来(lai)?同性恋的(de)相公堂切莫拐(guai)进(jin)去(玩),妓(ji)院也不准乱(luan)去。北京的(de)苏(su)州街非常热闹,怎能担保他(ta)不去!仆人林林,你要照顾好老(lao)爷,明年(我丈夫)如果中了(进(jin)士)回来(lai),叫老(lao)太太(“太奶”是福州人对官员(yuan)母亲(qin)的(de)尊称)加倍赏赐你。

《榕腔白话文》为“番薯粿先生”林光天(tian)所撰。林光天(tian)字忠(zhong)辉,号(hao)天(tian)如,长乐人,乾隆末(mo)年生员(yuan),以教馆(guan)为业,因其(qi)人喜吃番薯粿(即以地瓜粉制成的(de)一(yi)种食物)而被人谑称为“番薯粿先生”。类似的(de)《榕腔白话文》,在1949年以前出版的(de)《福建文化》等杂志上颇多披露。而在日常生活中,评(ping)话中也有不少榕腔,为普通民众耳熟能详。

(三)“榕腔”之特点及其(qi)沟通困境(jing)

福州话之别具一(yi)格(ge),直到当下(xia)仍引人瞩目。从前有一(yi)句俗话说:“天(tian)不怕,地不怕,只怕福州人讲官话。”这是调侃福州人因其(qi)自幼(you)习成的(de)“榕腔”,说起(qi)官话以及晚(wan)近(jin)的(de)普通话来(lai)自有一(yi)种特别的(de)腔调。比如,福州方言中没有“f”音(yin),只有“h”音(yin),因此,“飞机”也就变成了“灰(hui)机”,“公费”也就说成“工(gong)会”。以前小孩若看见头(tou)顶上飞机掠过,往(wang)往(wang)都会欢呼:“看!灰(hui)机灰(hui)过来(lai)了!”这一(yi)点,常会被生活在当地的(de)“二(er)加三”(指说普通话的(de)外(wai)地人)所调侃。也正因为如此,心存芥蒂的(de)福州人有时又会矫枉过正,将本来(lai)的(de)“h”音(yin)读成“f”。例如,历史地理要籍中有一(yi)部《方舆(yu)胜览》,编者为南宋时代的(de)徽州人祝穆,是理学家朱熹的(de)亲(qin)戚。三十多年前在史地所攻读硕士学位,给(gei)我们上课的(de)郑老(lao)师是福州人,虽然已离乡数十年但(dan)仍乡音(yin)未改,他(ta)一(yi)开头(tou)便很大声地说:“祝穆是fēizhōu人……”这一(yi)幕后来(lai)被我的(de)同门(men)师弟笑了好些年,他(ta)常常调侃说你们福州话实在可笑!祝穆竟然成了非洲(zhou)人。前几年疫情(qing)期间,“防护服”成了日常的(de)重要物资,但(dan)对福州人而言,念这三个字实在是费老(lao)劲了,不少人干脆就念成“huánghùhú”。另外(wai),福州人说话不会翘舌(she),基本上分不清普通话翘舌(she)音(yin)zh、ch、sh和舌(she)尖(jian)音(yin)z、c、s的(de)差别,故将“主力”说成“阻力”,“推迟”说成“推辞”,“商业”说成“桑叶”,“船上”说成了“床上”……类似于此的(de)发言,常让外(wai)方人忍俊不禁,所以前几年网上甚至出现(xian)过一(yi)部伪(wei)造(zao)的(de)书籍——《胡建人怎样学习普通发》,一(yi)看就是从某图(tu)书馆(guan)馆(guan)藏书中,通过PS将“福”改成“胡”,将“话”改成“发”。土生土长的(de)福州人,见此公然篡改讥讽虽说是可忍孰不可忍,但(dan)无(wu)奈之余也深感此一(yi)恶(e)搞的(de)确也是画龙点睛。腾讯视频上还有“007空降(jiang)大胡州,邦德苦练福州话”的(de)影像,其(qi)中,被派往(wang)福州执行秘密任务的(de)詹姆斯·邦德(James Bond),曾感叹福州话“那可是世界上最难学的(de)语言之一(yi),仅次于莆田话”。现(xian)在,类似于“灰(hui)常”(非常)、“虎(hu)纠”(福州)之类的(de)说法,甚至也成为网络上的(de)流行词汇。

网上伪(wei)造(zao)的(de)著作《胡建人怎样学习普通发》

搞笑视频“007空降(jiang)大胡州,邦德苦练福州话”

除了发音(yin)之外(wai),福州方言之构词法也颇为独特,有不少皆与官话(普通话)不同。如在量词的(de)使用上,普通话用“根(gen)”的(de)地方,福州话则用“条”(如一(yi)条草(cao)、一(yi)条线);普通话该用“辆”的(de)场合,福州话则用“架”(如一(yi)架出租、一(yi)架火车);普通话用“颗”,福州话皆用“粒”(如一(yi)粒炸弹、一(yi)粒苹果、一(yi)粒荔枝等)。甚至人数之前的(de)量词也会用“只”,如晚(wan)清传教士所编《(福州平(ping)话)西算启(qi)蒙》中就有一(yi)道算术题:

一(yi)只亻人务三只唐晡仔,一(yi)只诸娘仔,伊剥死时候,就分家业,伊诸娘仔得银(yin)999两,伊三只唐晡仔比诸娘仔都多得银(yin)200两,算:一(yi)只唐晡仔得箬坏?男女四只亻人,共总(zong)得箬坏?

福州话算术课本——《西算启(qi)蒙》

《西算启(qi)蒙》为美国传教士吴思明(Simeon F. Woodin)译著。吴思明于清朝咸丰年间来(lai)到福州,主持(chi)美部会福州差会兼任学校主理,他(ta)翻译过不少榕腔文献。《西算启(qi)蒙》是用福州方言撰写的(de)算术课本。在上揭算术题中,“务”是有,“唐晡仔”系男子(儿(er)子),“诸娘仔”为女子(女儿(er)),“剥”是快的(de)意思,而“箬坏”则是多少。若将前述这段榕腔白话文翻成普通话,意思是:一(yi)个人有三个儿(er)子,一(yi)个女儿(er),他(ta)快死的(de)时候分割家产,女儿(er)得银(yin)九百九十九两,他(ta)三个儿(er)子比女儿(er)都多得银(yin)二(er)百两,(请)算(一(yi)下(xia))一(yi)个儿(er)子得多少?男女四个人,总(zong)共得多少?

奇怪的(de)量词如果再配上独特的(de)发音(yin),说出来(lai)的(de)话大概没人能懂。打个比方,从榕城到北方求学的(de)读书人,若按福州式普通话的(de)表达对周围同学描(miao)述:“一(yi)只人站在那里,看到几架灰(hui)机灰(hui)过来(lai),灰(hui)得灰(hui)常高,扔下(xia)好几粒炸弹……”可能自以为普通话讲得还可以,但(dan)旁人大概不会明白此人究(jiu)竟在说些什么(me)。此类沟通上的(de)困境(jing),其(qi)实不是当代才有。在日本江户时代,文化三年(1806年,相当于清嘉庆十一(yi)年)琉球国王尚灏遣其(qi)子尚大烈等前往(wang)萨(sa)摩藩(今日本鹿儿(er)岛)朝聘,以谢(xie)袭封之恩。当时,日本史家成島(dao)司直与琉球国的(de)仪卫正郑嘉训、乐正梁光地相见,向后二(er)者咨询琉球的(de)制度风俗。当时,“……萨(sa)邸舌(she)人学苏(su)、杭间语,琉人咸作福语,是以问对往(wang)复之间,轻重清浊,互相牴牾,问一(yi)事及再四,而终不得其(qi)实者亦不尠。”琉球人郑嘉训和梁光地二(er)人曾于乾隆年间前往(wang)福州,师事当地琉球馆(guan)附近(jin)的(de)著名私塾(shu)先生陈邦光,说得一(yi)口流利的(de)“福语”(福州式官话)。而日本萨(sa)摩舌(she)人(通事)所学的(de)则是苏(su)、杭一(yi)带的(de)官话(亦即南京官话),因受方言的(de)影响,双方虽然号(hao)称学的(de)都是中国官话,结果有很多情(qing)况下(xia)竟难以沟通。对此,一(yi)个多世纪之前的(de)著名学者西川如见,在其(qi)所撰《华(hua)夷通商考》中就曾提道:“福建(福州)话发音(yin)同其(qi)他(ta)地方差异(yi)很大,难以相通,同南京话一(yi)半可通,一(yi)半则不通。”

【日】西川如见:《华(hua)夷通商考》,早稻田大学图(tu)书馆(guan)收藏

(四)现(xian)存“榕腔”文献的(de)几种类型

迄今所见的(de)“榕腔”文献,主要有以下(xia)三种类型:一(yi)是晚(wan)清民国时期福州市(shi)井流行的(de)读物,如台湾(wan)“中研(yan)院”的(de)收藏;二(er)是近(jin)代传教士出于传教目的(de)所编纂的(de)“榕腔”文献,如美国哈佛燕京图(tu)书馆(guan)的(de)收藏;三是1980年代“民间文学三集(ji)成”中收录的(de)“榕腔”资料。以下(xia)分别论(lun)述。

一(yi)、晚(wan)清民国时期福州市(shi)井流行的(de)读物,比较集(ji)中的(de)收藏是台湾(wan)“中研(yan)院”傅(fu)斯年图(tu)书馆(guan)的(de)一(yi)批曲本。这批收藏,已出版有《俗文学丛刊》。其(qi)中收录了一(yi)批直接冠以“榕腔”的(de)戏文,如清代刊本《时调洋歌榕腔笑谈闹饥荒》、抄本《新编榕腔鸳鸯(yang)汤桶记》等。还有的(de)则注明“评(ping)话调”,实际(ji)上也与“榕腔”无(wu)二(er)。不少曲本都刊刻于福州南台的(de)斗中街,此处为著名的(de)商业区。如新编评(ping)话调《山海(hai)关》,就是斗中街聚星堂所刊,其(qi)中有:“自古罢奶爱呆(dai)仔,果然皇帝重奸臣。”“罢奶”即父母,“呆(dai)仔”也就是坏儿(er)子。这是说如同通常戏剧(ju)所见皇帝总(zong)是看重奸臣那样,父母也常常是疼爱坏儿(er)子。这句话是福州人的(de)口头(tou)禅,迄今仍为民间的(de)通俗常言。另外(wai),新编《灶弟卖饼》,“说卖饼灶弟貌(mao)赛观音(yin),发哥向灶弟倾诉相思之情(qing),欲(yu)以金钱买身,灶弟以不贪钱财,愿以卖饼安然度日拒之,若再纠缠不清,则要高声叫喊使众人知。”发哥与灶弟之间的(de)暧昧不清,实际(ji)上是明代以来(lai)福州“契兄契弟”(同性恋)习俗的(de)一(yi)种折射。

榕腔小调《嫖客白面盘答》,台北中研(yan)院傅(fu)斯年图(tu)书馆(guan)收藏,见黄宽(kuan)重、李孝悌、吴政上主编《俗文学丛刊》第113册(ce),2002年版。

二(er)、至于近(jin)代传教士编纂的(de)“榕腔”文献,较为集(ji)中的(de)是哈佛燕京图(tu)书馆(guan)的(de)收藏。

十九世纪中叶五口通商之后,大批传教士进(jin)入福州,这些教士主要分属于美部会、美以美会和安立甘会,他(ta)们开设(she)医馆(guan)、学校,积极传教。为了向平(ping)民布道,传教士努力学习和掌握(wo)各地方言,用不同方言讲解《圣经》和教义,在此背景下(xia),编纂了福州方言的(de)汉英字典(dian)和许多的(de)榕腔文献。美国波士顿是美部会总(zong)部之所在,可能是由于这个原因,传教士编写的(de)榕腔文献,有数十种保存在哈佛大学燕京图(tu)书馆(guan)。关于这批榕腔文献,2003-2004年,我在哈佛燕京学社访问,在哈佛燕京图(tu)书馆(guan),对收藏在那里的(de)榕腔文献作过比较系统的(de)收集(ji)和阅(yue)读。大致说来(lai),这批榕腔文献,大致可分为四个门(men)类:

一(yi)类是方言课本,如《榕腔初(chu)学撮要》(Manual of the Foochow dialect)一(yi)册(ce),清同治十年(1871年),摩嘉立(Rev.C.C.Baldwin)编译,福州美华(hua)书局印(yin)(Foochow: Methodist Episcopal mission press),哈佛燕京图(tu)书馆(guan)善本书。该书第二(er)十八为Forms of prayer,内容包括“主祷文”“早祷”“晚(wan)祷”和“感恩祷告”。不过,类似的(de)宗(zong)教内容仅占全书的(de)一(yi)小部分,其(qi)他(ta)的(de)皆为日常生活方面实用性的(de)内容。该书第二(er)十一(yi)《与先生对话》(Talk with a teacher)中写道:

奴是外(wai)国只来(lai)福州,(I am a foreigner just come to Foochow)

卖晓的(de)讲只块话。(And do not know how to speak this dialect)

仱(jing)请先生。(And now I invite the Teacher)

教奴讲话连读书。(To teach me to speak the language and read books)

乞先生看奴仱(jing)只起(qi)手。(According to the Teacher’s opinion, now that I am just beginning)

着先学世乇(tuo)好?(What would it be best for me to learn first?)

要紧着先呼八音(yin)。(It is important first to repeat over the eight tones)

……

八音(yin)箬坏字头(tou)共字母?[The eight tone(book)has how many initials and finals?]

三十六字母十五字头(tou)。[There are 36 finals (only 33 in use)and 15 initials]

亻鞋呼熟熟着。(Being able to repeat these perfectly)

自然讲话读书卖走音(yin)。(Then of course in speaking and reading you will not miss the tone)

……

这是从一(yi)位外(wai)国人的(de)角度,状摹学习福州方言的(de)过程(cheng),而这应(ying)当是不少前来(lai)福州的(de)传教士或(huo)其(qi)他(ta)外(wai)国人共同的(de)经历。此处提及的(de)“八音(yin)”以及“三十六字母十五字头(tou)”,源(yuan)自伪(wei)托抗倭名将戚继光所作的(de)福州韵书《戚林八音(yin)》。对此,《榕腔初(chu)学撮要》第一(yi)部分的(de)语法中有详细的(de)说明,书中提及的(de)字典(dian)和词典(dian),除了《说文解字》《佩文韵府(fu)》和《康熙字典(dian)》外(wai),就是《戚林八音(yin)合订》。从中可见,传教士制定的(de)福州话拼音(yin)方案之依据,即来(lai)自《戚林八音(yin)》。《榕腔初(chu)学撮要》中提供的(de)“榕腔”文字,有不少即与日常生活密切相关。如其(qi)中有关火灾的(de)对白,迄今读来(lai)仍觉有趣:

一(yi)暝晡火烧厝。(昨天(tian)晚(wan)上发生火灾)

烧尽大吓。(烧得很大啊!)

仈长啰昧?(知道了么(me)?)

仈长了。(知道了。)

烧箬坏间吓?(烧了多少间房?)

听伊讲务五六百间。(听人说有五六百间)

亻人烧死四五只。(死了四五人)

嚽(chuo)去凄惨吓。(这很凄惨啊!)

俤亻人里起(qi)火?(什么(me)人家起(qi)火?)

听伊讲是染店礼起(qi)火。(听人说是染店里起(qi)火)

也务讲是亻人放火。(也有说是人放火)

世乇(tuo)时候烧起(qi)?(什么(me)时候烧起(qi)?)

务二(er)更烧起(qi)。(大约二(er)更时烧起(qi))

天(tian)光故礼烧。(天(tian)亮时还在烧)

只长火缓去啰叭。(现(xian)在火小了吗)

只长火落地了。(现(xian)在火落地了)

只长火煞去。(现(xian)在火灭了)

上揭原文后的(de)现(xian)代汉语,为笔(bi)者所译。在传统时代,福州城乡房屋多为木材结构的(de)“柴栏厝”,极易招致祝融之灾,故而民间素有“纸(zhi)裱福州城”之说。这段有关“A conflagration”(大火)的(de)对话,反映了人们的(de)通俗常谈。在对白中,由于方言的(de)运(yun)用,人物形象跃然纸(zhi)上。作为福州人,在我脑海(hai)中,几乎可以看到对话双方的(de)神态、表情(qing)和口气。

《榕腔初(chu)学撮要》,美国哈佛燕京图(tu)书馆(guan)收藏

在传教士编纂的(de)“榕腔”文献中,宗(zong)教著作为数众多,这当然是供传教之用的(de)读物。比较早的(de)如咸丰三年(1853年)的(de)《(福州平(ping)话)灵魂(hun)篇(附普度施食论(lun))》,这是福州的(de)亚比丝喜美总(zong)会所镌。所谓平(ping)话,也就是福州话。清人张际(ji)亮在《南浦秋波录》中曾指出:“会城俗谓乡音(yin)为平(ping)讲,又曰平(ping)话,外(wai)县人多不知,异(yi)省人更无(wu)论(lun)焉。”“会城”即福建省城福州。《榕腔初(chu)学报要》中有一(yi)句:“亻鞋讲平(ping)话吓卖?”(Can you speak colloquial?)“colloquial”意思是口语,而“平(ping)话”亦即福州话。另外(wai),从哈佛燕京图(tu)书馆(guan)所藏的(de)印(yin)刷品书目来(lai)看,咸丰年间书名均作“平(ping)话”,而同治二(er)年(1863年)之后则多冠以“榕腔”。结合同治九年(1870年)、十年(1871年)刊行的(de)《福州方言字典(dian)》和《榕腔初(chu)学撮要》,据此似可推断——同治以后传教士在对福州方言的(de)定名上,似乎逐(zhu)渐有了一(yi)个标准化的(de)称呼。

福州平(ping)话《入耶稣教小引》、《劝(quan)善良言》

除了方言课本、宗(zong)教著作之外(wai),历史著作也为数不少。如光绪十八年(1892年)福州美华(hua)书局出版的(de)《万国通鉴》二(er)卷,为美国谢(xie)卫楼著,林穆吉(ji)译成榕腔,摩嘉立(C.C.Baldwin)修订。该书卷一(yi)为“东方各国”,除了序言、引外(wai),其(qi)后八章分述中国、蒙古、日本、印(yin)度、“西方古世代”、犹太国、埃(ai)及国、巴比伦和亚述国、米太国和波斯国、斐尼西亚、喀颓(tui)基、希利尼国、罗马(ma)国等。中国部分后有“附论(lun)儒(ru)道释(shi)三教”,对儒(ru)教的(de)纲常名教虽多所肯(ken)定,但(dan)亦稍有微词。而对释(shi)、道二(er)教,则完全是严厉的(de)抨击。从内容可见,该书是以福州方言撰写而成的(de)世界通史。

以福州话撰写的(de)世界通史——《万国通鉴》

此外(wai),还有一(yi)些自然科学以及相关方面的(de)著作,如前文提及的(de)同治十三年(1874年)南台保福山刊印(yin)的(de)《西算启(qi)蒙》,就是用“福州平(ping)话”撰写的(de)数学课本。这些算术题均颇为实用,亦极具乡土色彩。

【美】吴思明(Simeon F.Woodin):《西算启(qi)蒙》

用福州话撰写的(de)生理学著作:《省身初(chu)学》

三、除了传统时代市(shi)井中流行的(de)通俗读物、传教士为传教编纂的(de)“榕腔”文献之外(wai),1984年5月,由文化部、国家民族事务委员(yuan)会和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三家联合签发了《关于编辑出版〈中国民间故事集(ji)成〉、〈中国歌谣(yao)集(ji)成〉、〈中国谚语集(ji)成〉的(de)通知》和相关文件。1985年1月成立总(zong)编委会办公室,1986年5月组成总(zong)编委会,随后又将这三套书纳入十部文艺集(ji)成和志书之中,作为国家艺术学科的(de)重点科研(yan)项目(除民间文学三集(ji)成外(wai),还有民族民间歌曲、器乐曲、戏曲音(yin)乐、曲艺音(yin)乐、舞蹈五部集(ji)成和戏曲志、曲艺志两部志书)。经过普查(cha),到1990年为止,全国共采录故事一(yi)百八十三万篇,歌谣(yao)三百零(ling)二(er)万首,谚语七百四十八万条。计划每个省(市(shi))都编出三本书,篇幅(fu)一(yi)百万字左(zuo)右,作为国家卷出版。到1997年底,故事集(ji)成已出版吉(ji)林、辽宁、陕西、浙江等卷。除国家卷精选少量作品外(wai),各地大都以市(shi)、县为单位,甚至有不少区、乡,都编印(yin)了本地的(de)民间故事集(ji)成“资料本”。当时,福建省的(de)每个县市(shi)甚至区,都编出了民间文学三集(ji)成。福州市(shi)民间文学三集(ji)成的(de)编纂,从1988年夏天(tian)开始到1990年,大约三年左(zuo)右,全市(shi)五区八县从乡镇本、区县分卷到市(shi)三集(ji)成分卷共计出版二(er)十五卷,总(zong)计六百万字。

1980年代编纂的(de)“民间文学三集(ji)成”

除了上述三类较为集(ji)中的(de)“榕腔”文献之外(wai),还有一(yi)些零(ling)星的(de)披露。在解放前,1929年魏应(ying)麟曾编有《福建歌谣(yao)甲集(ji)》。另外(wai),《福建文化》、《福建民国日报副刊·民俗周刊》等报刊杂志上也有一(yi)些刊载。此外(wai),福建省图(tu)书馆(guan)等机构也收藏有一(yi)些榕腔文献。如佚名抄本《榕腔杂钞》、《榕腔白话文》等,其(qi)中有关辛亥革命时期旗下(xia)街满人穷困潦倒(dao)、流离失所的(de)一(yi)些记载,也是用榕腔撰写而成,颇为生动。1949年以后,随着普通话的(de)强势(shi)推广(guang),此类的(de)乡土文献所见不多。只有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叶出版的(de)清朝里人何求所作的(de)乡土小说《闽都别记》书末(mo),附有《榕腔白话文》。

大致说来(lai),十九世纪中叶以后传教士编写的(de)榕腔文献类型较多,既有单篇的(de)文献,又包括教科书、辞典(dian)等。当年,传统士结合中国劝(quan)善书的(de)一(yi)些特点,注意利用福州民间的(de)平(ping)话与讲史传统,又参考了明末(mo)清初(chu)以来(lai)闽东的(de)音(yin)韵体系,从而确立了榕腔文献书写的(de)规(gui)范。但(dan)很可惜,此后这一(yi)传统并未受到重视。二(er)十年前,我因研(yan)究(jiu)哈佛燕京图(tu)书馆(guan)所藏的(de)榕腔文献,在网络搜寻中敲进(jin)“榕腔”二(er)字,意外(wai)找到一(yi)个叫“海(hai)墘闽语论(lun)坛”的(de)“福州话(Foochow)”网站(“海(hai)墘”亦即海(hai)边(bian)之意),其(qi)中有一(yi)位叫“Dieu-hi”的(de)人写有“我用福州语唱经”的(de)帖(tie)子:“我们教会的(de)经文分普通经文,祷文,赞美歌跟祝圣歌四类, 每一(yi)类都有各自唱经韵律, 用福州语念经的(de)时候要根(gen)据种类选择韵律, 选错了,就念不来(lai)了……”此处谈及“榕腔”经文在教会中的(de)传承以及面临的(de)当代危机。“Dieu-hi”大概是个老(lao)年(至少是中年)的(de)妇人,她给(gei)了一(yi)个链接,从中听得到其(qi)人所吟(yin)唱的(de)祝圣歌。据说,她所唱的(de)是《炼灵歌》和《圣母玫瑰九日祝圣歌》。大概是因为我没有什么(me)宗(zong)教方面的(de)素养,连续听了两遍,居然连一(yi)个字都没有听出来(lai)她究(jiu)竟唱的(de)是什么(me)。不过,在寂静的(de)深夜,和着独特的(de)榕腔韵律,仍能体味到字词之间的(de)那份虔诚,也让人想到曩昔(xi)传教士孜孜努力所结下(xia)的(de)仅存硕果……由十九世纪传教士形成的(de)榕腔文献,与民国以来(lai)经世俗文人之手产生者颇有不同。至少,用以记录“榕腔”的(de)字词语句,有着相当大的(de)差别。相比之下(xia),传教士记录的(de)榕腔文献在遣词造(zao)句方面似乎更有章法,也更具统一(yi)的(de)规(gui)范。

至于台湾(wan)“中研(yan)院”收藏的(de)榕腔文献,因系市(shi)井流行的(de)通俗读物,最为贴近(jin)民众的(de)日常生活,故而具有浓厚的(de)烟火气息。而1980年代编纂的(de)“民间文学三集(ji)成”,是自上而下(xia)推动的(de)国家行为,出于众手,编者水平(ping)参差不齐(qi),其(qi)中记录下(xia)来(lai)的(de)榕腔文献,在文字上比较随意,缺乏统一(yi)的(de)规(gui)范。就其(qi)学术价(jia)值而言,自下(xia)而上逐(zhu)渐递(di)减。也就是说,区、乡一(yi)级的(de)“资料本”乡土气息最为浓厚,学术价(jia)值也最高。而随着层(ceng)级的(de)提升,一(yi)直到国家层(ceng)面上编纂、出版的(de)三集(ji)成,因经过反复修改,学术价(jia)值则相对要低得多。

(五)“榕腔”文献与地域文化研(yan)究(jiu)

方言和宗(zong)教是地域文化中最为重要的(de)两个要素,活生生的(de)方言语汇,为人们构建地域文化个性,提供了第一(yi)手的(de)资料。1958年1月,周恩来(lai)总(zong)理在《当前文字改革的(de)任务》报告中指出:“我国汉民族的(de)语言还存在着很严重的(de)方言分歧,其(qi)中大量的(de)是语音(yin)方面的(de)问题。不同地区的(de)人,如果各说各的(de)方言,往(wang)往(wang)不容易互相了解。甚至在同一(yi)个省里,例如闽南人跟闽北人,苏(su)南人跟苏(su)北人,交谈就发生困难。这种方言的(de)分歧,对于我国人民的(de)政治、经济(ji)、文化生活都带来(lai)了不利的(de)影响。……因此,在我国汉族人民中努力推广(guang)以北京语音(yin)为标准音(yin)的(de)普通话就是一(yi)项重要的(de)政治任务。……我们推广(guang)普通话,是为了消(xiao)除方言之间的(de)隔阂,而不是禁止和消(xiao)灭方言。”这一(yi)看法可谓中肯(ken),兼顾到问题的(de)诸多侧面。以福州方言为例,闽剧(ju)、评(ping)话、伬唱等地方艺术,以本地方言演(yan)唱,以展示其(qi)地方风韵。倘若方言消(xiao)失,这些传统艺术便成无(wu)源(yuan)之水、无(wu)本之木。

闽剧(ju)名著《贻顺哥烛蒂》

福州话中夹杂着许多的(de)俗谚、歇后语,与本地悠久的(de)传统文化密切相关。如形容一(yi)个人怕死,就会说他(ta)“大命看得跟田契一(yi)样”,这反映出在传统时代土地契约是身家产权的(de)重要凭(ping)据。形容一(yi)个人吝啬,称之为“贻顺哥烛蒂”,其(qi)典(dian)故出自传统闽剧(ju)中的(de)一(yi)出讽刺(ci)喜剧(ju)。剧(ju)中马(ma)贻顺之形象,类似十九世纪法国作家巴尔扎克笔(bi)下(xia)《欧也妮·葛朗台》中的(de)老(lao)葛朗台形象,在福州,“贻顺哥烛蒂”家喻户晓,成为“吝啬鬼”之代名词。称人闲得无(wu)聊自找麻烦,曰:“没瘤(liu)讨鸡该挂(gua)。”意思是身上本不长瘤(liu),却自行找个鸡素囊(气球)挂(gua)在身上。一(yi)个人没事找事做,被称作“鸡母扒粪倒(dao)”,亦即母鸡用脚在垃圾堆里扒拉。形容某人尸位素餐时,则称其(qi)为“食大猪(zhu)料叫猪(zhu)仔声”,意思是有着大猪(zhu)的(de)食量,但(dan)叫出口的(de)却只是小猪(zhu)崽的(de)声音(yin)。“讨姆看丈奶”,“姆”指老(lao)婆(po),“丈奶”即岳母。不论(lun)外(wai)表还是人品,多观察岳母的(de)形象就可以大致估摸出妻子将来(lai)的(de)模样。看来(lai),现(xian)在上海(hai)等地的(de)“相亲(qin)角”中大龄男女由父母出面相亲(qin),还是不无(wu)道理的(de)。这些,有不少只有福州人才能意会。因其(qi)比喻、形容以及夸(kua)张的(de)说法,表现(xian)力显(xian)得极强。同乡之间打起(qi)乡谈,意会言传之间亦颇感诙(hui)谐。清人何刚德在《春明梦(meng)录》中曾讲述:

余到京时,初(chu)未识荣文忠(zhong)。文忠(zhong)为昆师母之从兄,风度翩翩,饶有才干。光绪初(chu)元,任工(gong)部尚书、步(bu)军统领,当时已铮铮有声。嗣(si)因事镌职。有一(yi)日,在宝师处听剧(ju),与之同席(xi)而坐。钟杰人同年以闽语问余曰:“这一(yi)个山查(cha)是否续燕甫(两淮运(yun)使续昌)?”余曰:“不是,续燕甫我见过。”荣文忠(zhong)亦用闽语答曰:“汝们说福州话,我们亦会说福州话!”杰人乃问其(qi)贵姓(xing)台甫,渠以“荣禄号(hao)仲华(hua)”对。余知不妙,遂移往(wang)他(ta)坐。后数日,昆师告余曰:“荣仲华(hua)告我,汝与杰人以福州话唐突他(ta)。”余曰:“杰人问这个山查(cha)是否续燕甫。山查(cha)者,闽人指红顶言也,并非谐谑。”师闻之大笑。

何刚德字肖雅,侯官(今福州)人。光绪三年(1877年)进(jin)士,官至苏(su)州知府(fu)。清代一(yi)二(er)品官员(yuan)的(de)官帽(mao)上饰红色珊瑚珠(俗称红顶子),状如山楂(即北方之糖葫芦),故福州人通常幽默地以“山查(cha)”代指。在北京剧(ju)院,钟杰人与何刚德旁若无(wu)人以榕腔对白,以为没人能听得懂,前者用“山查(cha)”指称大名鼎鼎的(de)荣禄,不料想后者出自福州驻防旗人,所以也会说福州话,遂有此一(yi)笑场……

研(yan)究(jiu)一(yi)地社会文化,不了解地名和方言,常常会出笑话。海(hai)外(wai)有位非常著名的(de)一(yi)流历史学家曾指出,晚(wan)明由海(hai)外(wai)引进(jin)的(de)番薯,对福建人口增长与社会变迁产生了重要的(de)影响。他(ta)煞有介事地提到:当地的(de)一(yi)首民谣(yao)形象地描(miao)述了这种外(wai)来(lai)作物战胜当地物种的(de)过程(cheng)。根(gen)据文中的(de)注解,我找出《侯官乡土志》查(cha)对,发现(xian)他(ta)的(de)根(gen)据是“鼓岭番薯战坂芋”之民谚。其(qi)实,“鼓岭”和“战坂”皆是地名,民谚实际(ji)上是指福州当地的(de)两种著名物产。但(dan)他(ta)误(wu)以为除了外(wai)来(lai)物种番薯外(wai),与之对应(ying)的(de)是当地的(de)“坂芋”,遂以“战”字为动词,虚构了两种作物相互争斗的(de)历史,从而无(wu)限(xian)夸(kua)大了番薯引进(jin)的(de)成效。

除了地名之外(wai),对方言的(de)解读也时常容易出错。1949年以前的(de)《青天(tian)白日汇刊》曾刊载《老(lao)爷老(lao)爷》的(de)民歌:

老(lao)爷老(lao)爷,破布之遮遮。

红帽(mao)掏汝戴,房桶掏你遮。

1993年广(guang)西教育出版社出版的(de)《中国历代民歌鉴赏辞典(dian)》收录该诗,赏析者断定“这是一(yi)首嘲笑清朝官员(yuan)服饰的(de)民谣(yao)”,他(ta)说:“从语气推测,这首民谣(yao)出自吴方言区。语言色彩、情(qing)趣浓郁。‘破布之’是破布头(tou)的(de)意思;‘红帽(mao)掏’,‘房桶掏’中的(de)‘掏’字无(wu)实义。这首民谣(yao)的(de)大意是:老(lao)爷老(lao)爷,装模作样,破布头(tou)挂(gua)挂(gua),红帽(mao)子戴戴,桶一(yi)样的(de)袍子遮遮(丑)。”其(qi)实,这首民谣(yao)是典(dian)型的(de)榕腔歌谣(yao),评(ping)析者之解读完全是强作解人。“破布之遮遮”是说用破布遮来(lai)遮去,“之遮遮”一(yi)语迄今在福州人口中仍然常说。“掏”是给(gei),而“房桶”则是马(ma)桶的(de)意思。对此,陈泽平(ping)编著的(de)《福州方言熟语歌谣(yao)》亦指出,另一(yi)本《古代民谣(yao)注析》中也选了类似的(de)“老(lao)爷老(lao)爷,破布之遮遮……”的(de)歌谣(yao),题解曰:“这首民谣(yao)形象地讽刺(ci)了清朝官吏(li),他(ta)们穿(chuan)着绣袍,表面上道貌(mao)岸然,实则袍下(xia)包藏祸心。”不用说原书的(de)注解完全错误(wu),而且(qie),陈先生还指出,“歌谣(yao)原文也显(xian)得有些莫名其(qi)妙。考之于福州熟语,原文应(ying)作‘老(lao)爹(die)老(lao)爹(die),破布之遮遮’。福州话的(de)‘老(lao)爹(die)’是旧时百姓(xing)对官吏(li)的(de)称呼,词义相当于北方话的(de)老(lao)爷,大约是哪位整(zheng)理者觉得老(lao)爹(die)在书面上不好理解,就擅改作同义词老(lao)爷了,可是这么(me)一(yi)改后,与下(xia)句的(de)遮字就不能押韵了。”顺着陈先生的(de)话往(wang)下(xia)讲,还可补充的(de)一(yi)点是——福州话中称官吏(li)为老(lao)爹(die),在明代文献(尤其(qi)是诉讼案卷)中时有所见,可见由来(lai)已久。晚(wan)清《榕腔初(chu)学撮要》中有“老(lao)爹(die)”(lo tia)一(yi)词,释(shi)作:“His Honor,the officer”。另外(wai),在清代前期长崎(qi)的(de)唐通事教科书中,也常常出现(xian)“老(lao)爹(die)”一(yi)词,那是指日本幕府(fu)任命的(de)公职人员(yuan)——负责沟通、翻译的(de)唐通事。以往(wang),在从事民间文学的(de)收集(ji)、整(zheng)理和研(yan)究(jiu)工(gong)作中,不少文人学者常常没有摆正自己的(de)位置(zhi),似乎总(zong)觉得自己比那些下(xia)里巴人来(lai)得高明、文雅,故而常常随意大笔(bi)一(yi)挥(hui),将看似“俚俗”的(de)民谣(yao)、俗谚和歇后语等改成自己看得顺眼的(de)文字,殊不知,如此一(yi)改,倒(dao)暴露出自己的(de)无(wu)知。这也就是为什么(me),我在前文中提到,八九十年代民间文学三集(ji)成的(de)编纂成果中,我们应(ying)特别看重区、乡一(yi)级的(de)“资料本”,因为他(ta)们最为原始,也最具史料价(jia)值。

其(qi)实,即使是专门(men)研(yan)究(jiu)方言的(de)学者,如对方言的(de)相关背景并不熟悉,也难免会出错。例如,有一(yi)句福州俗谚曰:“好是好,毛糟养猪(zhu)母。”有的(de)学者就从字面上看,理解成“毛(无(wu))糟养猪(zhu)母:连喂猪(zhu)的(de)酒糟也没有,形容极穷”。(《福州方言俗语歌谣(yao)》,49页)而在事实上,这句俗语的(de)真(zhen)实意思并不在此,它是讥讽一(yi)个人贪心不足(zu)。其(qi)典(dian)应(ying)出自清初(chu)禇人获《坚瓠乙集(ji)》卷四的(de)“猪(zhu)无(wu)糟”条:

王婆(po)酿酒为业,一(yi)道士往(wang)来(lai)寓其(qi)家,每索(suo)酒辄与,饮数百壶不酬值,婆(po)不与较。一(yi)日,道士谓婆(po)曰:“予饮若酒,无(wu)钱相偿,请为若掘井。”井成,泉涌出,皆醇酒,道士曰:“此所以偿耳。”遂去。婆(po)持(chi)井所出泉应(ying)沽(gu)者,比夙酿更佳,得钱数万。逾三年,道士忽至,婆(po)深谢(xie)之。道士问曰:“酒好否?”婆(po)曰:“酒甚好,只猪(zhu)无(wu)糟耳。”道士笑题其(qi)壁曰:“天(tian)高不算高,人心第一(yi)高。井水做酒卖,还道猪(zhu)无(wu)糟。”题讫而去。自是井不复出酒矣。

这个典(dian)故为福州人耳熟能详,只是在当地流传的(de)民间故事在细节(jie)上稍有出入。根(gen)据福州传说:一(yi)个人开了酒坊,因好心免费招待过化身为乞丐的(de)神仙,神仙遂将其(qi)院内的(de)一(yi)口井水全都变成了美酒。从此以后,此人因此口酒井而赚得盆满钵满。后来(lai),神仙又来(lai)此店,问起(qi)店中的(de)生意,主人仍不满足(zu),说了句“好是好,毛糟养猪(zhu)母”。意思是说,自己除了卖酒,还养了一(yi)些猪(zhu),最好还要有许多酒糟来(lai)喂养肥猪(zhu)。神仙见他(ta)贪心不足(zu),遂又将井中之酒变成清水。所以,福州人说起(qi)这句话,是讥讽一(yi)个人的(de)贪心不足(zu),而不是形容“太穷了,也难怪女家不愿意”云云。

(六)东亚海(hai)域史视野中的(de)“榕腔”文献

闽东襟山带海(hai),在传统时代,福州府(fu)城及其(qi)下(xia)辖的(de)长乐、福清等县,有着长久的(de)海(hai)外(wai)贸易历史,所以福州文化的(de)影响亦波及域外(wai)。早在晚(wan)明,著名旅(lu)行家谢(xie)肇淛就曾指出:

吴之新安,闽之福唐,地狭(xia)而人众,四民之业无(wu)远不届,即遐(xia)陬穷发、人迹不到之处往(wang)往(wang)有之。

“吴之新安”也就是皖(wan)南的(de)徽州。而“福唐”本为福清原名,原为长乐县地,唐圣历二(er)年(699年)析置(zhi)万安县,天(tian)宝二(er)年(743年)改名福唐,长兴四年(933年)始称福清。不过,从唐代至明代,“福唐”也曾作为福州之别名。因此,谢(xie)肇淛所说的(de)“闽之福唐”,也可以理解为福州府(fu),当然主要是指福清。

在上述的(de)这句话中,谢(xie)氏(shi)将徽州与福清相提并论(lun),认为这两个地方都是高移民输出的(de)地区。这一(yi)点,乍看有些奇怪,也好像未曾引起(qi)多少人的(de)重视。

如所周知,徽商是明清时代的(de)重要商帮,谢(xie)肇淛在其(qi)著名的(de)笔(bi)记《五杂组》中还指出:“富室之称雄者,江南则推新安,江北则推山右。新安大贾,鱼盐为业,藏镪有至百万者,其(qi)它二(er)、三十万财中贾耳。”这一(yi)条史料,明清史研(yan)究(jiu)学者耳熟能详。虽然在海(hai)外(wai)也有徽商活动,但(dan)徽商重点经营的(de)地区仍然是在国内。而福州(尤其(qi)是福清)商人在国内并不十分起(qi)眼,但(dan)根(gen)据近(jin)来(lai)的(de)研(yan)究(jiu),此一(yi)地域人群履万里如户闼,在东亚海(hai)域有着广(guang)泛的(de)分布,尤其(qi)是在日本、安南等地,形成了盘根(gen)错节(jie)的(de)商业网络。

在此背景下(xia),随着移民的(de)外(wai)出,“榕腔”文献还是研(yan)究(jiu)东亚海(hai)域史的(de)重要史料,对于解读一(yi)些域外(wai)文献亦颇有助益。《俗文学丛刊》中收录有一(yi)首《新编马(ma)达加》,内容讲述了福州人前往(wang)东南亚谋生的(de)故事:

(银(yin)柳丝调)叫声奴佬(lao)妈,千万因冬拖,现(xian)时其(qi)光景,实在难企脚,着去马(ma)达加,现(xian)银(yin)五十块,乞汝先安家,教许快亻鞋发财,免的(de)受破查(cha)。吓呵奴佬(lao)妈,那时回转再宜室家。

(旦唱)……此事妾不依,听讲马(ma)达加,地广(guang)共人希,病(bing)痛有谁知,汝我齐(qi)年少,误(wu)却好佳期,吓呵奴的(de)郎,者代就死妾不依。

……

“马(ma)达加”一(yi)般认为是福州人对于东南亚某地的(de)想象,并非实际(ji)上的(de)地名。“奴”是唱者的(de)自称,“佬(lao)妈”(“妈”字此处当读作上声mǎ)是他(ta)老(lao)婆(po),“千万因冬拖”是说千万不能再拖延下(xia)去了。“其(qi)”是的(de),“现(xian)时其(qi)光景”,也就是现(xian)在的(de)情(qing)况,“实在难企脚”,是说自己实在没有立身之地。“着”是要的(de)意思,男子拿出银(yin)洋五十元,给(gei)妻子作为生活费,并憧(chong)憬说到了“马(ma)达加”那里就能发财(“教许快”,到那里;“亻鞋”,会)这是夫妻二(er)人的(de)对唱,丈夫自感“家贫如水洗,难落福州城”,为免饿(e)死,决(jue)计冒险前往(wang)“马(ma)达加”。而“佬(lao)妈”(妻子)则一(yi)方面担心“马(ma)达加”条件恶(e)劣,丈夫吃苦受难,另一(yi)方面也不希望(wang)自己独守空房,所以说“者代”(这件事)我死也不会依从。

在明清时代,福州府(fu)下(xia)辖十县。其(qi)中,长乐和福清与海(hai)外(wai)关系最为密切。从室町时代开始,日本九州一(yi)带的(de)唐人异(yi)乡聚处,就有不少人来(lai)自福清。根(gen)据刘序枫教授(shou)的(de)研(yan)究(jiu),在日本江户时代,长崎(qi)世袭的(de)唐通事有六十家以上,其(qi)中第一(yi)代能判明出生地的(de)有三十家。个中,福建人占了二(er)十三家,而福州人又占到十家,占全部的(de)三分之一(yi)。因此,福州方言有较大的(de)影响。林庆勋教授(shou)在其(qi)《唐通事的(de)世袭传承与职业语言》中曾引长崎(qi)历史文化博物馆(guan)收藏的(de)一(yi)本《福州话二(er)十四孝》,可能是唐通事学习福州话的(de)抄本。其(qi)中的(de)第二(er)则为《怀橘遗亲(qin)》:

原早汉朝有一(yi)个陆(lu)姓(xing),名叫做绩(ji),系吴郡人,伊娘亻罢(即郎罢,父亲(qin))叫做陆(lu)康,也做庐江太守其(qi)(其(qi),的(de))官。当时有一(yi)个袁术,在九江做官,绩(ji)许时候(许,这)年纪只务(只务,只有)六岁,来(lai)九江见袁术,就晓的(de)礼数(礼数,礼貌(mao))。术见陆(lu)绩(ji)六岁,孩儿(er)乖巧可爱,就叫人捧(peng)一(yi)盘红橘,请伊就食。一(yi)个嘴(zui)里虽然里(里,正在)食,心里就思量我娘奶(娘奶,母亲(qin))也爱食,看见侬目秋(目秋,眼睛)剌斜,就偷掏(偷掏,偷拿)二(er)枚,藏在袖中,带转去乞(乞,给(gei))娘奶食。及拜谢(xie)回家,相揖一(yi)拜,不觉红橘二(er)枚随落地下(xia),术与之戏曰:“陆(lu)朗作侬客(侬客,客人)而偷乎?”绩(ji)跪答曰:“因是娘奶癖性爱食,故此偷掏二(er)枚。”……

如所周知,《怀桔遗亲(qin)》是“二(er)十四孝”之一(yi),讲后汉六岁的(de)陆(lu)绩(ji)之孝顺故事。括号(hao)内的(de)文字,是我对福州方言的(de)翻译、解释(shi)。此一(yi)《福州话二(er)十四孝》,想来(lai)是出自祖籍福州的(de)唐通事之手。另外(wai),同样庋藏于长崎(qi)历史文化博物馆(guan)的(de)《唐话(长短拾话)》亦曾提及:“大凡(fan)学了福州话的(de)人,舌(she)头(tou)会得掉转,不论(lun)什么(me)话都会,官话也讲得来(lai)。”这显(xian)然是福州人编纂的(de)唐通事教科书,所以自我感觉才会这么(me)好,竟至认为自己的(de)发音(yin)远较“下(xia)南兄”(漳、泉地在闽江之南,故传统时代遂有“下(xia)南”之称,这一(yi)带的(de)人也被福州人戏称为“下(xia)南兄”)为优。此类优越感,颇像“007空降(jiang)大胡州,邦德苦练福州话”中那位女上司的(de)谆谆教诲:“学好福州话,走遍天(tian)下(xia)都不怕。”

长崎(qi)唐通事教科书《唐话(长短拾话)》

在江户时代,长崎(qi)当地还有“唐话会”,其(qi)中就提到了福州方言。关于这一(yi)点,日人筱崎(qi)东海(hai)《朝野杂记抄》中有享(xiang)保元年(1716年,当清康熙五十五年)“长崎(qi)通事唐话会”条:

问(福州话):先生红毛船里去了没有。(河间幸太郎)

答:从来(lai)未曾上去看。(彭城八右卫门(men))

问:我也未曾下(xia)去看。

答:想必是未曾。唐船样头(tou)尾乌乌的(de),叫造(zao)夹板船,料也各样不得发漏(lou)。造(zao)的(de)坚固,使船自由自在,真(zhen)真(zhen)能干!

……

“河间”、“彭城”都是中国中古的(de)郡望(wang),是归化了的(de)中国人为了“从和俗”所取的(de)日式姓(xing)氏(shi)。据日本学者若木太一(yi)、木津祐(you)子等人的(de)研(yan)究(jiu),河间幸太郎的(de)先祖是从福清县东渡日本的(de)俞惟和,到了幸太郎时已是侨日的(de)第四代,参加唐话会时只有十五岁。而另一(yi)位彭城八右卫门(men)是大通事彭城仁左(zuo)卫门(men)宣(xuan)义的(de)次子,其(qi)先人则来(lai)自福州府(fu)长乐县。上述对白中的(de)“红毛船”,也就是荷兰船。唐通事的(de)唐话,有南京口、福州口和漳州口三种方言。这一(yi)段对话是用福州话问答,其(qi)中的(de)“头(tou)尾乌乌的(de)叫造(zao)夹板船”,也就是“船体黑黑的(de)叫做夹板船”,不知这是否就是指以前福州俗语中的(de)“乌橹”(一(yi)种出海(hai)的(de)大帆(fan)船)?“头(tou)尾”“乌乌”“叫造(zao)”“夹板船”和“使(驶)船”,与当代的(de)福州方言仍然完全相同。

长崎(qi)浮世绘(hui)中有一(yi)幅(fu)叫“唐人与游女交加图(tu)”。“交加”二(er)字,乍看殊难索(suo)解。在唐代,韩偓《春闺》诗之一(yi),有“愿结交加梦(meng),因倾潋滟尊”句。此后的(de)前蜀韦庄《春愁(chou)》诗亦曰:“睡怯交加梦(meng),闲倾潋滟觞。”这里的(de)“交加”二(er)字,是指男女偎依、亲(qin)密无(wu)间。及至清代以后,“交加”一(yi)词类似用法还保留在榕腔中。例如,《新编卖白菜》讲述妇人卖白菜,一(yi)男子议价(jia),实则欲(yu)与之通奸,妇人峻拒,男子则软硬兼施,殊不料妇人仍不依从。其(qi)中有“叔叔讲者话,真(zhen)正大差,虽然奴乃乡下(xia)平(ping)脚,曾比那烟花讲的(de)口喇喇,汝骗奴买白菜,分明论(lun)交加。”在这里,“者”为这,“交加”是勾搭之意。在福州方言中,“交加”有相互勾结或(huo)男女不太正经的(de)交往(wang)之意,此处自然是指后者,因为江户时代的(de)“游女”,也就是日本的(de)妓(ji)女。当时,前往(wang)长崎(qi)的(de)唐船水手中,以福州人为数最多,他(ta)们在唐馆(guan)内时常招致丸山游女狂嫖。

记录清代中叶福州俗语的(de)《广(guang)应(ying)官话》

另外(wai),明初(chu)太祖朱元璋赐闽人三十六姓(xing)给(gei)琉球国,这些人多是福州河口附近(jin)的(de)人,明代中叶以后,琉球人前来(lai)进(jin)贡,也以福州作为入华(hua)之起(qi)点,故而福州方言的(de)影响较大,这在《广(guang)应(ying)官话》等琉球官话课本中多有反映。关于这一(yi)点,本人此前撰有《作为“福语”的(de)琉球官话》(刊《上海(hai)书评(ping)》2021年9月28日)等文,主要观点指出:就目前所见的(de)诸多官话课本来(lai)看,早期官话课本之区域特色尚不明显(xian)。但(dan)随着时间的(de)推移,伴(ban)随着琉球人在福州活动的(de)日益频繁,清代官话课本中“福语”的(de)色彩愈益显(xian)著。想来(lai)也就是这个原因,十九世纪初(chu),“福语”色彩浓厚的(de)琉球通事与学习苏(su)、杭官话的(de)萨(sa)摩通事在一(yi)起(qi)切磋,有时在场面上难免会遭逢鸡同鸭(ya)讲的(de)尴尬(ga)……

发布于:上海(hai)市(shi)

责任编辑:姜 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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